岁月无痕
1994年8月,我揣着通知书和爸爸借来的学费走进盘县一中(当时叫盘特一中),这是一所很有名的学校,能考上这所学校,我算是幸运的了。为使同学们能更好地发展,刚进校,学校就作了粗略的分科,我进了理科班,这是老爸的意思,说是理科能学到技术,以后好分工。
班主任是蒋家祥老师,他矮矮的个子,戴副深度眼镜,可能是发福了,啤酒肚很明显。蒋老师的开堂训话很真诚,说是我们这个班大多来自农村,家庭条件不太好,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挣钱供我们读书,不容易,要我们勤奋学习,不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接下来是上课,那时,学校没有要求用普通话,再说年龄大的怎么也讲不好,蒋老师就属那一类。清一色的地方话,听起来倒也亲切,加上他生动绘色的讲解,我这个没几个数学细胞的人也多了几分兴趣。但我对数学的确“先天不足”,经一学期奋战,收效甚微。以后上数学课,我就偷偷地写些短章残句,虽然我的文章从没被老师选中过,我却成天不停地写,不停地把它寄出去。由于偏爱文学,以至于数学之类从没有跨过60大关。有次数学测验,我搅尽脑汁还剩大半白卷,几天后,蒋老师拿着卷子找上门来,“封飞,你还要不要大学了,你给我立即停止写作。”,看着可怜的26分,摸着印成铅字的文字,何去何从,我也没个准。
1996年,盘县教育局、盘县报社等单位举办了“太阳城杯”征文大赛,在王成彦老师的指导下,我写了篇《黑瓦房》寄去,没想到还拿了散文类一等奖。这个头奖在学校掀起不小的波动,蒋老师也不再用理科生的眼光来要求我,而是琢磨着帮我转读文科,他说:“一切都已办妥,只等你的决定。”但不知是我没有读懂自己,还是其他,反正我始终没去读文科,直到高中毕业。
读高二时,家里的条件也更坏,年逾半白的父母要供我们俩兄弟读书,父亲又有支气管炎做不了重活,家里的经济逐渐陷入活瓢舀死水的境地,家里根本不可能按时寄钱给我,三年高中,我几乎没有享受过收到汇款单时温暖人心的滋味。从那时起,我也渐渐领教了没钱的那份尴尬,口袋里只有一块五毛,一顿饭吃了,下顿没着落。于是到处借钱,其实,借钱只是安慰一下自己,大家都是农村娃,没钱,借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我不想读书了,在那年的冬天。我觉得读书没意思,没有告诉蒋老师,我逃出学校一星期,但最后被“抓”了回来,还加一顿臭骂才罢休。高三毕业要交90元报考费,要求两天交清,我无计可施了,又不便去找蒋老师,最后,我只得向宿舍后的小店老板借一百元钱以解燃眉之急。那晚,蒋老师来学校找我,在学校的操场上,我们边走边谈,直到深夜,我们谈了很多,大多是给我打气之类。临走时他问我:“交了报考费没有?”“交了。”“鬼话,你哪来的钱?拿去明天交了,安心复习。”蒋老师塞给我150元钱说。
大概是没有学理科的天赋,九七年的高考我惨败。望着可怜的分数通知单,我猛然明白,在走过的日子里,我没有搞清楚最简单的问题。又要开学了,我硬着头皮来到他家,意即告别,我决定去打工,地点是人趋人往的大上海。没料到这个想法又遭蒋老师当头一棒。“打工?就你这点知识,能有出路?再来个补习班吧!”“没钱交学费。”“我暂时替你交。”,听了这些话,我的心被刺痛了,低头沉思之余,我走进文科补习班。读文科,正如蒋老师所料,成绩大有长进。又一年花开花落,我终于拿到梦寐以求的大学通知书。
母校情深
盘县一中座落在县城北面,刘官坡脚。有人说一中是聚宝盆。你看,弯弯曲曲、茫茫苍苍的大山像巨龙从千里之外狂奔而来汇聚在她周围,把她簇拥入怀,赋予她不绝的文思和才气,赐给她无尽的芳华和荣耀。几十年来,一中人乘着龙腾四海的豪气,闻鸡而起,伴月而息,用毕生的心血,扑笔点睛,为盘洲的春天添枝抹绿。
第一次走进一中是九四年秋天,那年,我幸运地成为这个家族中的一员。在那个黄昏,我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刚进校园,只见盘根错节的法国梧桐结成一道青翠欲滴的绿壁,一排排浅灰色的楼房掩映在树丛中。走过一座小桥,向左拐再向前,迎面扑来的是一棵高大的枫香树,它像把巨伞插在那里,粗粗的树腰几个人才能合抱。站在大树下往右看,是一栋青砖黑瓦的古庙。听父亲,他们在一中读书那阵,学生就住在庙里面,没有热水洗脸洗脚,同学们要到河里洗脸,综合了两地的实情,同学们当中传开了一句顺口溜“一中学生好造孽,河头洗脸庙里歇。”
现在的住宿条件好多了,女生不再住小木楼,是住漂亮的大楼,住在这里,再不像住小木屋那样受苦和尴尬。说到小木屋还有些温馨的往事,记得一次作文课,张光韬老师要求同学们写一篇散文,有位姓方的女生写了篇《老屋》,很是生动,文中有很多描写小屋的文字,说是风雨欲来之时,小屋吱吱作响,唯恐哪天会倒下来。更叫人苦恼的是有穿高跟鞋的女同胞从楼道上走过,咚咚的响声令让人很难堪。楼道上的木板有些损了,有女生不慎踩了空,伤了脚,鞋子掉到楼下,因害羞,不敢下楼来拿,她在楼上央人帮着捡鞋子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因为文章写得好,受到张老师的表扬。据那位女生介绍,她文章中《老屋》就是她们的宿舍,但可惜的是,我从没有到过她所描写的老屋,感受一下那种惊心动魄的场景。
在一中的日子是温暖而执著的。每天黄昏,教学楼一楼的院坝里准会奏向悠扬的乐曲,那是老师们自发组织的乐队,他们的乐曲引来同学们赞许的目光,也簇拥同学们上进。学校还办起了各种加强班,其中文学社是最受欢迎的所在,文学社每周组织一次活动,由学校的老师教授文学方面的知识,还组织大家参加各种文学写作大赛,有很多同学在那里找到了文学的梦想,走上文学之路。
那些年月的一中人是乎有种沙沟情结,每天早晨,天未亮之前,同学们先在宣传栏和食堂周围的路灯下看书,人很多,用比肩接踵来形容一点不过份。天亮之后,同学们开始三五成群走向沙沟,很少有打打闹闹,只顾玩,不读书的现象。下午,有些同学还顺着沙沟,直到离学校1至2公里远的地方才返回。夕阳下涌动的身影,真有点日破黎明的味道。急促的身影和着淡抹的足迹,辉煌的明天就描绘在沙沟的砾土之上。沙沟见证了一中苍老与勃发,辉煌与灿烂,沙沟抚育了一中人的灵性与博大。
一中是温顺的,淡淡的潮起潮落,人事物非,都那么含蓄而不张显。枫香树下的晨读,操场上流动的身影,教室里的沙沙声,老师的教诲在不经意间成为心灵中疯长的记忆。
一中是刚烈的,浓浓的晨起晨读,花开花落,都渗透着水滴石穿的刚强。雄浑刚劲的龙脖子,古井边的枫香树,胸膛中火红的誓言,深秋的离别,顷刻间具有穿透时空的力量。
一中的校风很好,学习气氛很浓,老师们也视三尺讲台为“情侣佳人”从不放松,师生们的执著造就了一中的灵气,同时,也造就了一种精神,善于拼搏的精神;一种作风,忘我的作风,这种精神风范几十乃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形成,它是一中的脊梁,是一中的灵魂,就因为这些才使得她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梦回母校,书香依旧,寝室里的吵闹声依旧,沙沟的脚步依旧。华灯初上之时,抬头仰望,山顶上农家屋里射出的灯光就像天上的星星眨巴着双眼。徜徉在校园周围的树林里,抚摸着藤上的青苔,真有点梦回故里的味道,这是岁月的利刀都无法洗去的精华。
母校一中就像一艘航空母舰,每当太阳跃出地平线时,一架架银色战机从母体内滑出,迎着朝阳冲向蓝蓝的天际,但不管儿女身在何处,内心总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在母亲手里,这根线一头连着儿女们报答母亲的亲情,一头连着母亲对儿女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