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顾明远]： 那么到了80年，咱们北京市教育协会刚刚成立，后来就在高教局跟我们教育协会说跟我们一起搞一个讲座，给高等学校搞一个讲座，让我们师大准备，我当时是北师大的教育系的系主任，我们谁都不敢讲，我们研究的是普通的教育，我们主要是研究的中小学，小孩的教学计划，我们没研究高等教育。但是当时的校长就说，你是系主任，带头要讲，然后我就讲现代生产，现代教育的这个题目，我在准备的过程当中，我就发现，当时我第一批招的研究生，我就让他们去准备，这个题目怎么讲？我说两个礼拜交卷，他们两个礼拜以后没交出来，我自己去找资料，那个时候资料还很少，我找的资料就还是，找我们老祖宗马克思，马克思的资本论，我最主要的看，我看看他这里面讲的什么，然后也看国外的社会科学，以及一些杂志，现代生产，当时什么叫现代什么我也不理解，本来是应该对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有一个新的理解，不应该像文革那么理解，本来想讲这么题目。后来我就把现代生产这个题目搞清楚，后来我在马克思的资本论里头找到了几句话。

[顾明远]：  现代工业的技术基础是革命的，而所有以往的生产方式的技术基础本质上是保守的。这句话就是说，现代工业他是不断的在变革的，以往的生产方式都不变的，他是比较保守的，就是不大变化的。那么我们几千年来，我们的农业生产，就是一张犁，一头牛，几千年不变的，但是一到工业生产就不同了，一段的变革，你生产一双皮鞋，使用5个钟头，我用机器3个钟头生产，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利润，资本主义生产就是这样子，就竞争，竞争以后技术基础不断的革命，不断的变化。当时80年讲这个问题还挺困难的，不大好理解。

[顾明远]： 第二句话，大工业的本性决定了劳动的变换、职能的更动和工人的全面流动性。这句话，那次因为不好懂，怎么流动？里头还有一些话，你比如恩格斯在工厂主义原理这本书里面讲到未来的社会，一个人可以根据你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社会的需要，从一个岗位转到另外一个岗位，这个我们都学过了，不能理解，怎么从一个岗位转到另一个岗位？我们搞教育在一个岗位上，一辈子在一个岗位上，哪可以跳岗位呢？而且是根据你的兴趣爱好和社会的需要。这个是不能理解的，但是这句话我找到了，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后来我对现代生产几个特性，我想了几个特性。一个特性就是现代生产的变革性，或者它的根本性。第二条他的现代生产的特性集约型，当时80年代的时候，什么叫集约型，这两个字，我是从国外看来的，我们都不懂，不懂什么叫集约型，那就是跟劳动密集型相对应的，是科学技术型，里头包括了科学知识和科学技术的含量。还有几个特性。讲完以后我心里没把握，我不懂生产也不懂工业，一开始找我们教育系的副系主任，叫李德新（音），请他看，那个时候我翻译，不是现代工业，那旧的的版本是近代工业。我给他看了，他是搞中国历史的，他首先给我提出问题来了，说你讲的是现代工业，怎么近代工业呢？你的标题是现代生产，可是你这个用的马克思的话是近代工业，这近代跟现代是两个概念，两个时代。这下把我难住了。怎么办？我就找英文版的资本论，后来又找了德文版的资本论，到底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们都是讲的现代，给我翻译成近代，国外没有近代这个词，只有现代。后来好容易看到72年资本论的版本，是翻译成现代了，翻译这个名词。

[顾明远]： 后来我总算找到根据了，原来这个翻译的问题，就是现代，不是近代，但是我们过去把他都翻译成近代，这个问题解决了，解决了以后我还不放心，我又请了人大的我的老同学，工业经济学的一位教授，他去看，我这个现代生产提出来了几个特征成不成立？他看了以后，他认可了，说你这个提的好，有几个特征。然后我胆子就比较大了，就去讲。那么我后来就悟出一个道理来，我说这个资本论，我解放初期就看了，我在苏联学习的时候，可以说是学马列主义主要是学原著，也看了很多遍，回来讲课也讲到到，我们一讲教育学，讲到教育和政治经济的关系，总要讲到资本论，资本论第13章都要讲到这个问题，为什么就没有懂呢？为什么就看不懂呢？后来我就悟出一个道理，我觉得我们生活在一个小生产的社会，我们工业革命没有完成，80年的时候，80年我们还是一个小生产的社会，虽然我们讲，我们国家已经工业化了，其实第一次工业革命我们根本没完成。完全是小生产的社会。

[顾明远]：  什么叫劳动的变化？不知道，什么叫变更工人流动？根本没有流动。但是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了，我们工人开始流动，开始有下岗工人，首先在我们纺织工业里面，为什么朱镕基讲要把旧的钉子全部砸烂，因为他生产出来的纺织品都是在世界市场上没人要的，太低级了，虽然我们是纺织大国，但是我们纺织出来的东西已经没人要了，因为我们的机器设备太落后了。我们生产出来的毛料很粗糙，国际市场上没人要，后加工处理根本不行。所以为什么90年代，首先下岗工人是从纺织工业开始，然后不断的工厂的工人就下岗了，因为你的设备都不行了，要进口新的设备，新的设备，一些旧的工人没有这个技术，不能适应新的设备。所以工人要流动。马克思最后还有一句话，这句话就很长了，我把他缩短了，怎么办呢？大工业还使下面这一点成为生死攸关的运用，什么问题？我缩短了，就是需要用全面发展的个人，来代替只是承担一种社会局部职能部门的局部个人。再简单一点要用全面发展的人，来代替局部发展的人。所以我们讲全面发展人，怎么培养全面发展人？马克思讲，把生产劳动和教育结合起来。

[顾明远]： 是什么意思呢？你工人要学习，我们今天是把教育和生产劳动结合起来，因为我们现在教育普及了嘛，如果教育不普及，文盲也去当工人，那么他只会用手，用脚，只会用体力，不会用脑力，但是这种生产的变革，也要求人们，不仅用体力，而且用脑力，所以他要求工人应该学习，应该受教育，所以生产劳动和教育结合起来，培养全面发展的个人来代替局部发展的个人，这个就是要既会动手也会动脑，所以当时的生产劳动是这么理解的。

[顾明远]： 所以我觉得，从这一点来看，我提出一个观点，就是现代教育是现代生产的产物。第二句话，教育生产劳动相结合，是现代教育的普遍规律。这个普遍规律就不仅仅是我们社会主义的教育方针，这个问题提出来以后，当时我做了报告，大百科全书的百科知识杂志要发表我的这一篇讲话，他就希望把这句话给去掉，他说现代教育是现代生产的产物可以讲，教育生产劳动相结合，是教育的普遍规律，这句话不要讲，讲了以后人家要批判你的，我当时不同意，我说文化大革命都过来了，我还怕什么？我说坚决不改，这是我的观点，我很主要的一个观点。后来他就没删，倒是也没受批判，但是这个观点一直到90年代还有争论。 90年代，我曾经在我们的发展中心开会的时候，结果某些人争论的很厉害，而且争论完以后，马上有一个大学里面的学报就批判了我这句话，认为现代教育应该是社会主义教育的专利品。直到现在可能这个情况稍微好一点，一直到91、92年还有人不同意我这个观点，但是我觉得我这个观点，就跟我们的终身教育学习型社会是联系在一起的。

本信息由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授权发布，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咨询电话：62795818－6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