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访问:当时做了哪些工作来应对这一严峻的形势?
口述:首先就是,在邓小平同志提出四项基本原则后,我们对大学生进行了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教育。在学生思想很活跃、但又有很多迷茫和困惑的情况下,进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教育还是很有作用的。当然也很困难,因为它跟学生的想法并不是很一致的。当时,有些学生有很深的怀疑,怀疑马克思主义到底还有没有用,党的领导到底好不好,社会主义制度到底还有没有前途。也正因为这样,我们要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就一定要进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教育。另外,我们还采取一项很重要的措施,就是对话。当时,从中央到地方党委和政府的领导同志与学生见面,面对面地交流、进行教育和引导。学校的领导也与学生对话,这个也很有作用。因为,平时一个同学要见上校长很不容易,碰上他都难。那时候,校长、书记能够坐到那里倾听同学们的看法,或者直接与同学开展对话。年轻人需要你与他对话,他想说的话要有地方讲,有人听、有人回答,那就不一样。当时,特别是1986年底1987年初的学潮之后,我们做了很多这样的工作,但是,也没有完全控制住局面。所以说,那时候我们的工作真的是很困难。
在最困难的情况下,我们也没有放弃努力,而是一边抓眼前的教育和工作,一边抓基础建设,即抓队伍建设、抓学科建设、抓专业建设、抓课程建设、抓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学研究。到80年代的中后期,在马列课之外,我们正式提出开设思想教育课程。当时,我们强调,思想政治教育必须理论联系实际。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系统地去讲马克思主义理论,而是要努力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运用多学科的知识,来回答学生中间普遍存在的世界观、人生观或者个人品德方面的一些问题,来回答学生普遍关心的一些问题。既包括如何树立人生理想、如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如何看待国家改革与发展的形势与问题、树立法律意识和法制观念等大一些的问题,又包括个人应该怎么样对待学习、怎样对待交友、恋爱、婚姻等相对小一些的问题。这些东西学生普遍关心,你去讲,学生反而愿意听。比如,我们强调,“大学生思想修养课”必须紧密联系学生的思想、学习、生活实际开设;“法律基础课”不能开设成“法学概论”,要突出法律意识和法制观念的培养和树立。特别是在开设“形势与政策课”时,我们强调,要把这门课开成不象传统的课、但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课。“形势与政策课”的生命力不在于给学生多少系统知识,而在于能够实实在在地解决现实中学生对形势、政策等方面思想上存在的疑虑和困惑,坚定他们对我国社会主义改革的信心。我们否定了一些同志想从战略、策略等基本范畴展开课程体系的做法,要求对这门课一学期或一学年一安排。因此,思想教育课程推出后,受到学生的欢迎。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思想教育课程不要搞成理论课,它的生命力就在于能够联系实际,能够有启示作用,能够有好的办法解决问题。由于在马列主义理论课之外又设立了思想教育课程,所以,从80年代末90年代初开始,高校中逐渐有了“两课”的说法。
与此同时,我们也抓了队伍建设。思想政治教育要靠人来做,那首先就要有队伍,而且,队伍还要好。所以,在这个时期,我们也突出抓了思想政治教育队伍的建设。一开始我们就明确,建设这支队伍,要按照教师的职业资格来要求,按照教师队伍的标准来建设,按教师的要求来考核。同时,也要创造条件,让这些人有讲台,等等。在很困难、很艰苦的情况下,在徐文良等老司长的带领下,我们全身心地投入在队伍的基础建设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特别是在一些高校设立了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培养将来能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的人才。现在,这个专业已经能够培养自己的博士、硕士,成为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队伍的重要支撑。所以,那一段时间,一定要讲我们工作的成就更多是在建设方面。
那时侯,我们还采取了一项重要举措,就是组织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到国外考察。当时,教育战线中的有些人,包括一些出过国的专家、学者以及其他行业的人说,你们是搞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可是,人家外国没有这些东西。你们出的哪门国?其实他们并不是很了解情况。但是,经过慎重考虑,我们还是下了决心,要组织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到国外进行考察。首先选定的是美国。那时候,中国和美国有一个合作项目,叫美中历史文化考察团。他们每年派20个教授到中国来,在北京师范大学听一点课,了解中国的历史、地理等等情况,之后,安排他们到全国去参观访问一个月;同时,中方也派20个人到美国去。于是,国家教委就把这个项目转为专门由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过去。我们的首次出访原定于1989年的6月,因为发生了1989年政治风波,推迟了一年,1990年才出去。这个团有来自20个学校的党委书记、副书记和学生部长,以及思想政治教育的骨干教师。出发前,社会上包括委里有些人又说,“美国无德育,你们去美国干什么?”结果,到美国后,经过深入点的考察,他们就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用我们同志的话说,美国也有德育,不过,他们不叫德育课,而是主要通过人文类课程来进行德育的。例如,美国的历史不过200多年,但是,他们的大学、中学、小学都要上历史课。在这一类的课程中,他们要讲美国价值观产生的历史,美国价值观的合理性,把美国价值观推向世界的必要性。这不是德育是什么?更何况,他们的一些学校在宗教课程中直接讲德育,在一批大学中有一些教授在专门研究和试验直接进行德育的课程。他们从事学生管理的各种队伍,包括心理咨询、学生事务管理、学生实习和参与社会活动管理、学生宿舍管理等方面的人员,比我们的还要多。考察下来,大家都感到非常受启发。除了我们直接给国家教委上了一个报告,同志们也纷纷就这个问题去做报告,在讲课中去讲这方面的事例。他们纷纷说,现在,我们也有资格从一个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视角去谈论美国了。有的同志就出访问题连续在校内外做了一、二十场报告,受到广泛的欢迎。更主要的是,通过出访实实在在地推动了我们的工作。因此,我们就努力将这方面的工作坚持下来。现在,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队伍的很多人都出过国、都去考察过。另外,经过争取,在公费留学人员名额中我们每年也有20多个,去的就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包括辅导员,进修或攻读学位。不过,因为他们的外语水平相对低一点,有的人经过培训还是不过关,名额有选不满的情况。当时,通过这个途径,我们派了十多批人到国外考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出国考察和作为访问学者出国的总共有四、五百人。这些人都是经过挑选,在工作队伍中表现比较优秀、比较稳定的。
当时,老司长徐文良去德国考察后,专门给全司做了一个报告。我直到现在还印象十分深刻。他谈到,在德国接触到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学生的思想意识形态工作与我们的不同,这些工作主要不是靠学校来进行,而是社会化的。德国有个全德政治教育中心,统一研究部署全国对重大政治事件的看法。只要国内外重大事件一发生,它马上组织学者专家研究事情发生的历史原因、爆发点、事情情况,以及德国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分析、态度。白天发生的事情,夜间马上有分析发出,发到所有的媒体、文化教育机构。第二天就有相应的东西写出来。
德国是怎么培养人的呢?徐文良司长去跟他们的校长见面,知道他们不叫做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就跟他们说,除了业务教学以外,对学生的成长你们怎么去关心,怎么去引导,怎么给他们一些帮助的?他们说,学生已经成人了,18岁都是大人了,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了。徐司长又问,那你们有没有部门、机构关心这些方面的事情。他说不需要,我们就是管两件事情,一个是管经费,一个是管教学。实际上,在德国每一个州有一个大学生服务中心。这个大学生服务中心管的事情很多,它经营宿舍、经营社区。很多宿舍、房子都归它管,学生可以到它那里去申请住房。在学生社区里什么都有,有俱乐部、电影院、舞厅、酒吧,还有体育器械等等,而且还举办讲座。每一个社区里面,都有舍监。舍监都是由各种各样的博士担任,有心理学博士、教育学博士、社会学博士等等。他们在那里就做一些行政服务,但并不代表学校实施管理。学生上完课回到宿舍后,就属于社区工作了,学校里不管这些事。同时,各种党派、社会团体,都在学校设置奖学金,在学校派驻代表。这些代表在学校干什么呢?就是专门发现学习优秀的学生,还有特别困难的学生。由代表去考察,考察同意后,就可以提出报告。宗教团体在学校也都有专门的牧师、神父。他们也有这样的部门,就是你信这个教,就给你这个奖学金。所以在学校里,校长不管思想意识这些事,而由其他人来管。就是说,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和社会服务工作,都是社会的各种机构、组织来承担。这些组织、机构有的是政府组织,有的是非政府组织。于是,徐司长回来就总结出一条,说,他们的思想政治教育、意识形态工作,是高度社会化的。有些人到国外,跑到学校考察,一问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事情,对方说没有,他回来时也就说国外没有,不去做具体的分析。
当时,我们司有的同志去美国考察,了解到美国每一个州都有一所大学办学生事务专业,重点培养到各个大学去承担学生事务工作的人。而且,在他们的学校里也都有学生事务管理部门,相当于我们的学生辅导员了,全是专业化的,都是学生事务专业培养出来的。而当时,我们的辅导员的背景是学数理化、文史哲,学什么专业的都有,但没有学学生事务相关专业的。所以,我们的辅导员“上岗”前还要培训。这也是促使我们办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一个重要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