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央视《新闻1+1》2012年10月29日播出节目《幼儿园，为什么“不好玩儿”？》，以下为节目实录：

　　主持人：

　　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近一段时间以来，浙江温岭市一个幼儿园里的老师虐待儿童的事件在持续发酵，大家一直在关注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这个老师仅仅是虐待儿童吗？是不是已经涉嫌到违法？第二个就是这老师怎么会没证呢？我们得有多少老师没证呢？今天这两个事情都有了这种转变，已经正式对她实行了批捕，也就是说要追究她的刑事责任了，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不仅浙江，而且全国很多地方都陆续地通过媒体报道，很多幼儿园的老师都没证。

　　但是这个事情结束了吗？反过来去想被批捕的这个虐待儿童老师本身也才20岁，她是不是也是我们教育当中存在问题的这种受害者，她为什么会如此扭曲？第二个，难道幼儿园的老师有证就可以把这些事情都不发生了吗？更深层次的原因会是什么呢？这是我们今天关注的问号，首先，来关注这个新闻事件的最新动态。

　　(播放短片)

　　颜艳红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教师：

　　当时就感觉是闹着玩的，没什么。

　　解说：

　　“闹着玩儿，没什么”。这是媒体目前能够拿到的颜艳红短的不能再短的解释，作为一个曾经的幼儿园教师，她必须学会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必须学会一个成年人在面对孩子时应当具有的举止，更必须深切地了解每一个家长、每一个公众，在面对她和同事拍下的这些照片时为什么愤怒的原因。

　　把孩子扔进垃圾桶，用胶带封住孩子嘴巴，让孩子头顶着簸箕，甚至还有各种各样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行为，这些行为可以说一点都不好玩儿。而在颜艳红的个人网络空间里，已经发现的虐童照片多达十几张，颜艳红还在每张照片旁都配有文字说明。

　　(2012年10月29日新闻)

　　解说：

　　虐童教师颜艳红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处以刑事拘留处罚，下一步公安部门将尽快提请检察院予以逮捕，同时参与拍照的另外一名女教师童某被处以行政拘留七日的处罚。

　　记者：

　　她有没有交待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陈正广温岭市公安局城西派出所所长：

　　动机，她就是为了好玩儿，她为了好玩儿，我们以寻衅滋事罪认定她，为了个人取乐，为了寻求个人刺激。

　　解说：

　　事件发展至今，颜艳红应该再也感受不到好玩儿的乐趣了。记者采访过程中，有一位女士一直在不停地哭，她就是照片中被拎起耳朵的男童的母亲。

　　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学生家长：

　　看到照片才知道的，不知道说什么。我当时还以为就这样子提一下，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儿子现在在幼儿园小一班，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对他以后成长有什么影响。以前他睡觉的时候，晚上他一个人都可以睡的，现在有时候半夜就爬过来，爬到我床上，睡在我旁边，都会做恶梦。

　　解说：

　　看看这位哭泣的母亲，再看看这个哭泣的孩子，这绝对不是幼儿园里该发生的。

　　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学生家长：

　　整天就问我妈妈今天星期几，我就跟他说今天星期三，反正不是星期六，他说你要说是星期六，星期六我不去上学。

　　记者：

　　为什么要把你扔到垃圾桶里呀？

　　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学生：

　　因为我中午洗澡时，我排最后大喊大叫，老师就把我扔到垃圾桶里了。

　　余伟儿童治疗师：

　　孩子这个时候，他认为老师所有的行为就是对的，因为她是老师，将来这些孩子也许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其他的孩子，甚至对待自己的孩子。

　　主持人：

　　作为一个父亲，最初在看到这组照片的时候，对这个老师是非常非常得愤怒，我相信天下所有的人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感受是一样的，非常恨她，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做教师呢。当她真的被批捕，被抓起来了之后，又突然发现这种恨没有最初看到的时候那么重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仅仅是一个教师她本人的责任吗？我们周围整个的一个环境，或者说我们的教育究竟出现了一些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回到颜艳红这个老师的简历上来，这里透露了很多的信息。

　　首先我们来看，她出生于1992年，今年不过20岁。她2010年7月的时候，18岁的时候，毕业于温岭进修学校表演专业的幼师方向，2010年3月开始，在蓝孔雀幼儿园任教，她的月薪大约在2000元左右，但是据了解的记者来透露，她刚刚进幼儿园的时候，她的月薪其实也就800块左右。大家知道，其实温岭是一个经济也是非常非常发达的地区，在这样的一个地区，最初的这种月收入800，或者现在的月收入两千，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几乎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在看这个老师的时候你会发现20岁也许还算作一个大孩子，还得透过其它的行为去分析。你看，她首先非常非常的可恨，明明是虐待儿童，有一系列的照片，结果是她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好玩儿，给发到了网络空间上，虽然不能叫自首吧，但是把自己这种不堪的行为全部展现在公众面前，最后也逐渐地引起人神共愤，反过来波及到她自己，最终走到了要去面对法律的面前。

　　我们现在看这样，她可能涉及的罪名，虐待罪、侮辱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但是由于没有虐待儿童罪，所以最后给她定了寻衅滋事罪，刚才派出所的人也在谈为什么，因为她说好玩儿，其实这也稍微有一点点牵强吧。寻衅滋事罪有可能被判比较高的是五年的徒刑，想想看这才是20岁的姑娘。但是另一方面，当她要被法律严惩的时候有两点是非常重要的，第一个是好事，在没有虐待儿童罪之前，有很多的老师虐待了儿童的时候，往往批评教育，或者说是内部行政处分一下也就过去了，于是这样的事没有足够的威慑力，一再发生。这一次终于在人神共愤的社会情绪面前法律出面了，这对今后所有的老师在想要虐待儿童的时候会有极大的威慑力。

　　但是第二点，我也要强调，这一次以寻衅滋事罪把20岁的老师批捕了，是不是在舆论极大压力之下的法律行为呢，我觉得最好还是法律非常公正的，不受周围舆论的影响，按照法律该怎么做去正常做，最后不管判她什么样的一种年份，也要给公众一个透明的交待。这样对法律建设好，对这个20岁的老师好，对整个社会都好。

　　接下来我们要关注的是第二个焦点问题，关于老师有证没证的问题，这个事说起来一点都不小。

　　画面提示：2012年10月28日新闻

　　主持人：

　　应刚才短片当中的说法，颜某没有教师从业资格证。

　　解说：

　　实际上记者调查发现，各地普遍存在幼儿教师无证上岗的现象。

　　解说：

　　颜艳红虐童事件被曝光后，舆论在质疑，一个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拿到的人，为什么可以在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做了两年多的幼儿教师？这个质疑没有错，但现实情况是无证上岗的并不是颜艳红一个人。

　　解说：

　　根据了解，在蓝孔雀幼儿园的16名教师当中，包括园长陈茜在内，也只有三位老师具备教师资格证。

　　拥有教师资格证应该是幼儿园老师的基本条件，但是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园长陈茜当初招聘颜艳红时，这个证书显然被当作了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项目。

　　陈茜原温岭市蓝孔雀幼儿园园长：

　　对我当时的印象，她还是可以的，她言语不多，看上去是和蔼可亲的。

　　解说：

　　一个重要的背景是，你去幼儿园看看，到处都是无证上岗的人。

　　滕林华温岭市教育局副局长：

　　我们民办幼儿园的持证率相对比较低，全市是40%多一点。

　　记者：

　　民办的这一块是多少？

　　滕林华：

　　更低。

　　解说：

　　没有了教师资格证这一硬性条件，那意味着各地在幼儿园老师的招聘上会具有很大的自由度。10月26日，浙江省教育厅在其官网刊文，向被伤害孩子及家长表示深深歉意，同时，他们也宣布，今后省内幼儿园先进教师必须具有教师资格证，并将其作为录用的前提条件。除了浙江，山东省教育厅也公布了他们对全省17个地市，194所幼儿园的抽查结果。

　　解说：

　　53%的幼儿教师没有取得教育部认可的教师资格证书，17%的园长没有取得园长任职资格培训证书。其中德州市取得教师资格证的幼儿教师比例为零，莱芜市的这一数据是3.2%。

　　基本上这一个幼儿园只有班主任有证，其他的老师根本没有证，甚至小的私立幼儿园，连班主任都没有证。

　　解说：

　　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道，目前，我国有六成左右的幼儿园老师没有教师资格证。我们的问题是，应聘者没有证书，为什么可以上岗？全国到处都是幼师无证上岗现象，我们为什么还要实施这一制度？对此，中国学前教育学会前会长冯晓霞认为，幼师无编制、工资低，是幼儿园难以吸引持证教师的主因。但是孩子们不能等，问题怎么解决？

　　主持人：

　　义正词严地向社会发出了很多个为什么，其实非常容易，但是做记者这么多年之后，我越来越觉得，如此挺直了腰板地问为什么，心里有点虚，因为理想总是非常非常得让人觉得很好，但是现实却总是那么得残酷。你看中国教师发展基金会的秘书长杨春茂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说，全国六成左右的幼儿园老师没有资格证。一夜之间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吗？更何况我们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如果有证了就能够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吗？咱们回到虐待儿童的这个老师，透过她的个例再去分析分析，恐怕您就会觉得，这坑真够深的。

　　你看这颜艳红这位老师，她出生于1992年，刚才说了20岁，虽然她没有证，但是请注意她2010年7月毕业于温岭进修学校表演专业的幼师方向，人家还真不是说学其它的专业的，就学的是幼师方向，但是可能自己更喜欢表演吧，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因此，有证没证只是一证的区别，但是很多人都在惊讶的是，为什么学了幼师的方向和专业，但是没有教给她对孩子的爱呢？话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们来看看。

　　2011年11月4日，在她发照片的时候，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对某些人的火，全发泄在了学生们的身上，烦。”当时才19岁的姑娘，烦，然后对某些人的火，究竟是男朋友、是家长，还是周围的有钱人，因为她最初在那么经济发达的地区，她只是挣800块钱到一千多，不到两千，因此这个烦和对某些人的火其实有很大的社会现实背景。但问题是她现在在做幼儿园的老师，如此神圣的职业，这是两个非常巨大的矛盾。于是这句话就出现了，“全发泄在了学生们的身上”，也就是我们来理解的虐童，也许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接下来我们看到更可怕的，河南省汝州市教师进修学校学生调查。我校中师幼师学院去幼儿园当老师的都是15到18岁的花季少女，她们正处于一个生理期，花季少女，基本上没有男生，都发生巨大转变的关键时期，但由于这些学员大多学习差，学习好的人继续上高中了，考大学去了。升学无望，来上幼师多是迫于社会和家庭压力，自己可能不想，但是压力比较大，所以就去了，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导致一系列的心理问题在她们身上出现，她们是要培养孩子健康心理的，但是她们先有心理问题。

　　“75%的同学认为学习太枯燥，42%的同学总觉得心情不好，57%的同学觉得人生是一件痛苦的事，52%的同学不知为什么总爱发火。”不瞒您说，当我看到这一屏整个的内容的时候，想到它是我们未来一个又一个幼儿园老师的时候，我的心非常沉重。也就是说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在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老师，恰恰是在刚才这样一个看似很残酷的，75%都认为学习太枯燥，42%的同学心情不好，大多学习差、升学无望，然后一系列的心理问题。是这样的孩子，成为了我们未来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第一个老师，想想看，这是去谴责一下20岁的颜艳红等等就可以吗？恐怕我们真的要去改变了。这个社会包括我们每一个人怎样去督促，让更优秀的人，能成为每一个孩子的第一个老师，当然，这又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现实会残酷吗？希望残酷的现实推动这种期待，尽早地实现。

　　接下来我们要关注的是更深层次的一个原因，为什么会有一些幼儿园的老师体罚孩子、虐待儿童，会不会跟现在应试教育已经被提前到了幼儿园，幼儿园里不是游戏的场所，不是看天看月亮，而是要学习，要学很复杂的学习，孩子跟不上，体罚大量出现，这会不会是一种原因呢？来，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