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深圳实验学校在2008年和2009年连续出了三位选美冠军，校长曹衍清曾把其中的澳门小姐、2006届毕业生李若滢请了回来：“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她的谈吐、举止、待人接物，恰恰是我们学校健全人格教育所要求的东西。实际上，选美是场综合素质的较量。”

　　“健全人格教育”是8年前到深圳实验学校任职校长的曹衍清坚持的办学方针，难以想象的是，他曾经是湖北黄冈中学的校长，这个学校最为人所知的是惊人的升学率与迭出的高考状元与奥数冠军——深圳实验学校的学生家长们显然期待他能再创黄冈奇迹。

　　8年前刚到深圳时，“好那个的”曹衍清校长居然取消了老师上班打卡规定，还将每天下午一节课时改为自由活动课。

　　在曹衍清看来，人格是最重要的:“文凭在现在还是很管用，十年以后，就不是这样了。别人更多的看你会做什么。”

　　黄冈不补课？就是没人信！

　　“如果说黄冈中学是应试教育的地狱，那中国几乎所有学校无一幸免。”黄冈中学是曹衍清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时至今日，他被问到的最多的问题依然是“从黄冈到深圳，有什么不同”。

　　曹衍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一位在斯坦福大学做教授的黄冈中学毕业生曾说过一件小事。一次晚自习，学生问了一个数学题，曹衍清做了半天也没做出来，当即说带回去做，第二天告诉学生。“那天下了很大雨，回到办公室，我还在做这个题目，做着做着不对头，这本身是印刷上的问题。我又赶回教室，说你别想了，这题目就是错的。”学生在信中说，这件事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老师去高考是拿不到状元的，考奥数是拿不到金牌的。老师的角色是引导者。”曹衍清说。

　　1994年，黄冈中学90周年校庆，黄冈市城区许多单位放假一天，大街小巷挂出热烈祝贺的横幅，中央政治局五位常委为其题词，七十多家中央及地方媒体蜂拥而至，当天的《新闻联播》将黄冈中学校庆的消息放于前五条内的位置播发。

　　公众普遍把黄冈想象成“应试教育的地狱”。曹衍清强调，与传说的恰恰相反，黄冈中学“最拿手的是给予学生充分的学习自主权”。“学生周末是不准集体补课的，晚上九点半以后是休息的。当时是六天工作制，老师周末上教学楼是要受批评的。”曹衍清一脸委屈和无奈：“不补课并不等于不学习。”

　　高考牌匾是给别人看的

　　1993年以后，黄冈中学校长曹衍清开始感受到差钱的压力，这个问题一直延续至今。据已公开的资料，黄冈中学2006年获得财政拨款490万元，而维持全年正常运转需1000万元。黄冈中学教师的薪酬和武汉知名中学相比，并无明显优势。

　　但黄冈中学的神话也在消褪。1990年代末期开始，武汉几所中学奋起直追，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优质生源。

　　已南迁8年的曹衍清表示，即使今后再回黄冈中学做校长，也不会将深圳积累的这套经验照搬回去，在经济呈断裂式发展的中国，没有哪一套模式能成为“通用配置”。比如，深圳之于黄冈最关键的区别在于，“黄冈中学有这么多的钱吗？”

　　在深圳实验学校高中部校长办公室，深圳市颁发的“高考工作先进单位”的金字牌匾，在显眼的位置上，从2005年齐整地排列到2009年。高考升学率，仍是社会考核中学的关键指标，亦是曹衍清实施教育创新的前提。背对牌匾而坐的曹衍清笑说，这些都是摆给别人看的。

　　牌匾背面，曹衍清在学校创办了“课程超市”，如今这些选修课程与考试必修课程的比例已经达到1∶2，未来三年，这一比例将调整为1∶1，并督促老师在教学上减少不必要的重复和无效劳动，为学生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做他们想做但又与考试不直接相关的事情；健全人格教育是曹衍清教育理念的主体，“在中学阶段，我们的培养目标不是人才，而是‘毛坯’”。

　　眼下，曹衍清最烦恼的是，校长自治空间始终受限。在人才选拔与财务的具体使用上，校长没有拍板权，这限制了新想法的实施。“比如，我想建立一个团队，在某领域对学生加强引导或训练，我需要按自己的设想去招聘老师，需要投入一笔钱。但是我说了不算，人事权、财权，都掌握在有关部门手中。”

　　此外，在课程创新上的空间也极为有限。在初中阶段，开什么课，基本都由有关部门统一决定，“比如，现在廉政教育作为独立的一门课，已经进了课堂。但我想开设公民道德教育，将廉政、禁毒都归进去。也还是不行。”曹衍清说。

记者 潘晓凌 实习生 王芳军